八寻殿

*对不起，我是心甘情愿4202年还在写FGO的

*二宝时许愿三宝，还没写完就四宝了，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卡池关前满宝吧

*生前伯爵妄想，关于“既然海黛是伯爵捏的OC，且是伯爵自身的碎片=生前失却的爱的化身，那么从未得到救赎的伯爵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爱可以捏出一个海黛来呢”的脑洞

*我流薪王咕哒子

18██年，某位██的手札

“晚上好。”那个声音说。

作家起先没有认出那个声音——他酒足饭饱，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但他很快意识到，以他的排场，有客人不经通报而出现在他的面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这名客人是一个幽灵。

他猛地转过身去，看见一道披着黑衣的身影。客人往前迈了一步，走到灯火底下，露出一张吸血鬼似的苍白脸孔。而作家认出了这张脸。

他大笑起来，打从心底里欢迎这个幽灵：“看看这是谁！真是稀客啊，是如约而来给我喝彩的吗？”

客人从鼻腔里哼出一个笑音。“你对自己还真有自信——不，酒就不用了，我待不长。”

“好吧。”作家遗憾地放下了刚拿起来的第二只杯子。“我还以为你是来给我提供新写作素材的呢。”

“‘爱德蒙·唐泰斯’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不是吗。确实是，众所歆羡赞叹的结局。”

“已经写完了的书就让它去吧，我对作为原型的你的结局更有兴趣——所以，怎么样了？你的复仇？”

“我正要前往了结最后一桩仇怨。因此，今天是来告别的。”

“喂喂喂，还没有完结就要告别吗？”

“当作开放式结局也无妨。无论我此去是胜是败，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唔。当作你得到救赎、扬帆远走也没问题吗？”

客人斜过来的一眼里写着「别说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蠢话」。作家耸耸肩，啜了一口酒：“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复仇之道的终点，只会是连绝望都不存在的纯粹空虚。你却还能说出‘等待与希望’，就说明你还在相信……对吧？是什么让你还留有希望？既然是来告别的，好歹留个饯别礼吧？”

“……我曾经救下过某个从暗杀者教派中逃离的人，作为感谢，对方赠给了我三服秘药。不是你虚构的那种常人具备化学知识就可调配的致幻剂，而是出自山之民之手的真货。”

短暂的沉默之后，客人静静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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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服第一剂用的是水，是在得到药物当晚，出于测试效果的目的而饮下的。据赠药的山之民说，将药粉调和饮用，能够向人揭示种种见所未见的事物。

起先，他并未理解那是什么样的景象。

这里的一砖一石都曾是他所熟悉的——墙上的刻痕，摆放空盘的小桌，灰泥脱落的缝隙……这是伊夫堡，囚犯三十四号的监牢。而那张稻草铺的床上却坐着一道陌生的身影，颜色鲜烈的发色与眼瞳几乎要灼伤已经习惯黑暗的视觉。

“早上好，███████。”她朗朗地冲着来者打了个招呼，令打开牢门的「他」也有一瞬间失语：“……你还真是有精神啊。”

“因为我不太认床？虽说也不知道在梦里睡觉能不能算休息。”少女跳下地来，就着伸懒腰的姿势开始活动手脚，束起的侧发辫像簇火苗随着动作一跳一跳。“稍等，我先热个身，这就跟你去‘裁决之间’——说起来，在这里做的锻炼到底会不会反映到我实际的身体上来着？”

“此地是灵魂的牢狱，禁锢精神的特异点，而心灵唯有在人生的种种遭际中才能得到锤炼。”

“……是‘练也白练’的意思？”

「他」轻嗤一声。少女也不显得如何失望，照旧一板一眼地做伸展运动。“那我就当白赚七天假，至少不用天天看资源消耗报表。拜你所赐，在小川公寓之后，迦勒底又多了两张吃饭的嘴。说真的，你不打算补偿点什么吗？”

“哈，上一个敢跟我讨价还价的家伙早已经连骨头都烂成灰了！不过，姑且先称赞一下你那积极的心态吧。你想要什么补偿？”

“借本书什么的？每天只有一场战斗，虽然平时的训练日程表我也背得出来，但既不能做战术模拟，体能训练又没有用，还要为了战斗节省魔力，未免有太多时间被白白浪费了。”

“你在监狱里要书看？”「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我听说现代监狱都有图书馆啊。就算这里不是现代，至少也是特异点吧？特异点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退一万步说，试试也不会掉一块肉。”

“……想看什么？”

“人物传记类，具体一点说，最好是关于你的。没有……或者说不给的话，接下来的对手的也不是不行。”少女挺直脊背，冲「他」从容一笑，最后转了转手腕，手背上三道赤红纹路被烛火映照，荡过一圈奇异的波光。“多等无益。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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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剂药粉溶在庆祝第一名仇人殒命的酒里，滑下喉咙时更添灼热。透过「他」的眼睛望见的，则是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以及裹在纯黑轻装里、仍像是在持续燃烧的少女。他无法不注意到她那无所畏惧的笑容已经淡去，褪降为一种使人心惊的沉静。

“Master。关于你在本次作战中采取的一些行动。”

“嗯？怎么了？”

“即使有专精医疗的从者和神代魔术制作的药物傍身，有些战术还是太过冒进了。冥界神明及其化身们也担忧祂们的权能在异闻带的土地上影响不足，不能在事有万一时完好无损地抢回你的灵魂。”

“听起来就不是你的口气呢。又有几个人想办法找到你告状了是吧。”

她低低笑了笑，放下方才一直摆弄的奇异材料坐到床上，隔着手套捧起「他」的手，贴住自己的脸颊。“抱歉啊，我知道你只是不会好好说话，其实也和大家一样担心。因为我行险的关系，需要清理的噩梦应该也增加了，给另一个你添麻烦了吧？”

「他」毫无必要地往下压了压帽子。“……如果那是你的希望，我不会多置一词。”

“我无意轻易舍却自己的性命。然而异闻带之战毫无善恶正邪或大义名分可言，是纯粹的生存竞争，没有付出同等牺牲、承受落败后果的觉悟，则从一开始就不配成为赢家，夺走他人活下去的可能性。没关系，这是我乐意领受的罪业。”

她是芦苇，也是柴薪。「他」望着少女灿如熔金的眼睛，有些出神，喃喃地道：“把你的这些话对全迦勒底广播出去，恐怕要引起一场滔天海啸了。”

“嗯，所以只对你这样说。有你在我身边呢，我也会尽全力不要轻易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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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山中老人的秘药，让你看到了什么？”作家兴致勃勃，曲起手指计数，“凡尘的财富你已用之不竭，权力和地位自然也由你予取予求。复仇成功的喜悦？不，你只愿靠自己的手来成就。那是天堂的接纳？还是逝去的幸福重归你的手中，没有发生的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你没必要探究的事情了。”客人冷冷打断他，宽大的旅行斗篷一旋，遁入阴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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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结局恰如作家所言，只有最纯粹的地狱。

现在，复仇固然已经完成，他咽下的却是名为失败的苦酒。亲爱之人已经尽数亡故，曾有恩的未能报偿些许，就连追随的仆从们，也先后被卷入他结下的怨仇中，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都只心心念念记着主人的安危。

为何崇尚美德的善人往往不得善终，恶人如法利亚神甫的仇敌、他的仇敌、乃至于他自己，却能享尽世俗的荣光？这副被灼烧着脏腑的残躯也快要到头了。不如就再度燃起黑炎，将这可憎恶的、满溢罪恶的世界化作炼狱火炉、陪葬的祭品……

他勉强挪动了一下，怀中却在此时传来一丝硌痛感。

……是那只装着最后一剂药粉的宝石小瓶。

他鬼使神差地用拇指顶开瓶塞，端详了半晌，慢慢将瓶子举到唇边，和着喉头涌出的鲜血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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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放眼看去，别说是房间，就连任何人工的造物都没有了。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中，只有脚底涌动着的某种丑恶事物实在可感。「他」没来由地烦躁不已，随手拍向地面（能够被称为地面吗？），掌心涌出的黑炎势如雷霆，扫清一片不净的邪恶。

“工作辛苦了，███。还有情人节快乐。”

「他」被这一声惊得险些原地跳起来，猛然扭过头去，少女由另一个「他」护卫在侧，翩然降落在眼前，怀里还抱着一小堆红纸和金色缎带装饰的礼物。「他」瞪大眼睛，却先冲着另一个自己脱口而出：“纵容Master也有个限度，没必要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吧。”

对方一耸肩膀：“听听这是谁在指控别人。她的要求，难道你就能说出一个‘不’字吗？”

“好啦好啦，不要吵架。”少女笑盈盈地并指为刀往下一劈，示意停止迸溅不必要的火花，神态活像拎开两只互相弓背嘶声的猫，顺便把「他」叼在嘴上的烟也抢了。“一年一度的情人节，我是来送巧克力的。███，手伸出来。”

即使把同一存在的不同个体算成两份，她怀里的包裹也显而易见地多过头了。「他」还没来得及指出这一点，她已经拎起其中一包，剩下的哗啦啦全倒给了猝不及防的「他」。

“这边是迦勒底的███今年的份。这些是监狱塔的███的份。”

「他」不得不用双臂抱着这堆闪闪发亮的礼物，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太多了……不，说到底，从者本就没有饮食的需求，也无追随现代节日潮流的必要，更何况我只是一段过往留在你梦境底层的残渣而已。我不需要什么巧克力，你也没必要送给我。”

不知这句话又戳到她哪片逆鳞，少女鼓起脸颊，显而易见地闹起了脾气：“当然有必要了！不止是今年的，还要补上从我们初次见面至今每一年的份。现在我已经知道在这里还有一个你，怎么可能只送一边？”

“我和我的记忆会互相联通，你一定非送不可的话，送给那边的我就等于送给我。这就够了。”

“我偏不。”

“Master，你……”

“无论哪个你，对我来说都一样重要，一样不可割舍。”少女一锤定音，“作为Master，███████是我的共犯者，而作为一介人类，我选择无条件偏爱、溺爱每一个我见到的███·███。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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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那样说了，怎么还能反驳得了呢。

他呼出一口带着烟尘和烧焦味道的长气，手指微弱地动了一动。

就这样吧。与其怀着憎恶毁灭一切，走向疯狂的末路，不如只有自己带着这不应附于凡人之身的黑炎一同消亡。倘若在被吞噬之前先彻底燃尽，或许还能保留下作为人的精神与灵魂吧。

即使是除了复仇什么都不剩下的空虚人生，最终也会升华、固定为永恒，然后终有一日，迎来命运的相遇——

END